在这个有人哭泣有人欢笑的北京

在这个有人哭泣有人欢笑的北京

圈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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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点的夜里,我扯了扯嘴角的毛衣,把头缩了缩,缩进毛茸茸的领子里。打开手机,莹莹弱弱的屏幕折射出微弱的光,12点09,“shit”,我大声的骂了一句,声音空洞而又响亮的回响在公司的一楼大堂。

看楼的那个上了年纪的保安软趴趴的抬头瞥了我一眼。便又晃晃悠悠的坐回到了角落的躺椅上。

“又加班啊”,走出大门,夜色浓重里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儿呀!”,这些日子总是加班熬夜赶出创意,生怕哪一丁点会让boss觉得自己没有能力。

我抬眼望了望天,北京的雾霾依旧浓的像化不开的积怨。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这灰色里,它的浑身散发着默默然的气息,悄无声息吞掉了斜对面大楼的楼顶,吞掉了远处所有建筑物在自己胃里。它的每一粒粉尘都争先恐后挣扎着闯进你的嘴里。想到这儿,我呼吸到一半的呼吸卡在了半道上,拿出随身装着的防霾口罩,我才敢将剩下的半口气吸进嘴里。

我在路边站了站,晚上打车不好打,挂了半小时嘀嘀也没叫到一辆夜车,犹豫着是要在这雾霾冷风中要不要骑车回去。

公司到我住的地方六公里,骑个自行车啪嗒啪嗒半个小时能到。坐公交半个小时,打车十分钟,走路一个小时。

路上穿过不知道为什么围起来重修的大厦,还有一群不知道种了什么庄稼还有树木的绿地。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便像走在雾里的北京,满眼望去前面一片灰茫茫,后面一片灰茫茫。只有不远处变换着彩灯跑马的大厦闪烁着光芒。远远看去,像是另一个世界里奇异的风景。

一阵冷风扎进脖子,我又往下缩了缩头。

凌晨的北京像是一个梦境。像是每一个孤单的怀揣一颗跳动的心在北京的人共同的不曾改变的梦境。

在这个梦境中,我们能看清的都只有当下的脚步,脚下切切实实的黑色沥青路以及沥青路旁昏昏黄黄的路灯一点一点拉长你的身影。你踮起脚尖,奋力伸长脖子妄图看到哪怕多一点前途的曲折或风景。你拨开一层一层的浓雾,却发现浓雾外依旧是浓雾,是更深或更浅的浓雾。

人活着,总像活在梦境,妄想年轻时候便能一眼看到未来。想看到未来是风光还是落魄,惴惴不安又焦急的询问着怀揣的梦想为何仍旧没有实现?可是少年,我们又何必急于拨开这眼前的浓雾。身在生命旅途中的人,恰似这身在浓雾中的行者。只要你还活着,还走在这条路上,拨开浓雾依旧是浓雾,路的尽头依旧还是路。不是吗?

人生漫长,却又终有尽头,何必一定要过早的知道结局,过早的非要自己功成名就万人敬仰。急,不得。愈急,便愈不得。

我甩甩头,曾经过度追求,做产品想要做到乔布斯的境界,写文字想要写出海子的诗篇,带着梦想负重前行,每天浇水施肥,却又每天执着于看到它开花结果。

追求绽放固然不错,错的是只想看到结果的心。

知道这朵花终究不会绽放,就失望失意失落将花盆摔碎丢掉吗?

花朵绽放的那一刻并不能铸成你的生命。

而浇灌花朵的每一瞬才拼凑成了你的生命。

额间像是突然被点得一滴清水,心下一片清明。

我扶了扶眼镜。加快了脚蹬车的速度。

凌晨的村子分外安静。夜像是铸就了另一个世界。

平日喧嚣的商贩,早点铺子蒸腾的热气,还有冬日寒风里不住搓手的煎饼老妪。我想象着他们此刻是在安详入睡,抑或是早起准备着清晨的包子煎饼。

人活着,总是要为着什么念想去忍受这日复一日的叫卖和繁复的。他们有些是为了饱腹,有些为了儿女,有些只是年迈闲来无事,为余下的日子多消磨几寸光阴,多留几分念想。

人活着,需要有那么一个念想,支撑你走过人生的繁复与冗长,在时光的褶皱里让你的心愈加沉静。

我突然想起了村口早餐铺子的那位围着围裙的老妇。想起了有一天她带着年幼的孙儿来赶早卖早饭的时候,突然弓起身子,搓着油腻的手伸进口兜儿里掏出两个硬币,放下正叫卖着的煎饼摊子,蹒跚着走到不远处刚开张的小商店里拿了两根棒棒糖塞给了孙儿。小孙儿的腮帮鼓鼓囊囊,嘎吱嘎吱嚼着。阳光照着清晨里每一颗浮动着的轻尘,照在老妇忙碌的身上。和孙儿天真的笑脸里。

我回过神来。一股脑儿骑进了院里。

整栋楼都暗着,安静的做着不知是香甜还是悲伤的梦。我锁了自行车,快步走进了楼里。

楼里静悄悄的,偶尔我的脚步惊醒了不知圈养在谁家家里的小狗。他便汪汪叫了两声。我连忙快走几步上了楼。

楼道里三三两两摆着几个衣架。男人的女人的,外衣内衣,我飞速的瞥了两眼。掏出家门的钥匙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合租的女生已经入睡。客厅沙发上脏乱的摆满了没吃完的泡面,我蹙了蹙眉头,空气里一股浓浓的酸菜牛肉面的味道伴着沙发旁边半桶还没洗的脏衣服脏袜子的酸爽连同马桶泛上来的味道一起扑来。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把泡面扔进了垃圾袋。洗了洗手,便一头栽进了被窝。

是的,我已经再也想不起来其他了。孤身奋斗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的孤独与悲伤吗?还是心怀梦想一往无前的勇敢吗?抑或是被同事知道自己住在村子里时心头那阵突如其来的酸涩和无奈?我头痛欲裂。沾到枕头的一瞬间便闭上了眼睛。

是的,再也想不起其他。明天八点还要早起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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